Oct
09

  薇安梦醒巴黎

  陈薇安已经在一家法国化妆品公司工作了8年,丈夫想去法国读MBA,她就申请调到法国总部工作两三年。申请获批后,她就来到了巴黎,丈夫则在另外一个城市读书。

  到巴黎之后,薇安的工作主要是与亚洲区11个国家的国际发展团队沟通,并把它们的需求反馈给法国总部。总部帮她解决了住房和移民手续,公司也组织了一些帮助它们融入当地社会生活的活动,例如野营、周末组织到巴黎周边旅游,等等,但法国本地的同事很少参加这种户外活动,他们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。

  薇安法语不好,工作、买东西、去银行甚至在外面吃饭都让她精疲力竭。她对法国的很多习俗也不了解。最终,她不但在与人沟通方面出了问题,而且由于屡屡失礼而甚是焦虑。由于语言和文化方面的差异,她根本无从进入当地的社交圈,而公司不可能给她放长假去学习法语。

  这些还不是主要问题,最让她不适的是法国各种死板的规章制度,各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要遵循极其严格的程序,而且要搞清楚各种办事程序也很花功夫。除了来回数趟为父母办居留许可证,薇安花了3到4个月的时间才接上互联网;所有的税单都出奇得长;连去银行也要预约……

  除了生活中的这些细节问题,另外一件事逐渐改变了薇安对法国生活的看法。公司对外派员工的薪水计算是基于原驻地标准加上相应的补贴。据调查,巴黎的生活成本只比上海高4%,因此她的薪水没有任何增长。但事实上,因为饮食、休闲成本都更高,她在巴黎的生活支出远远高于在上海时的支出。夫妻俩几乎入不敷出,更谈不上存钱。拮据生活使薇安明白:如果想赚钱,就不要出国。然而与多数中国同龄人一样,她要买房,想要有自己的家,那么工资起码要涨30%才行。

  所以,薇安对巴黎是既爱又恨。在人生的这个阶段,她觉得没必要为了一点小小的安逸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,她要好好计划一下自己的家庭,3年后,薇安提请公司将她调回上海。现在,她仍然在那家公司工作。

  “我的巴黎梦算是一朝永尽了,但我很高兴在上海如梦初醒!”

  薇安的困境

  语言:语言障碍加重了日常生活的困扰,带来更多压力。

  文化:除了明显的文化差异(如正式晚宴的礼仪)以外,还有工作文化因素,法国同事平日里不与薇安交往,而且她不适应各种死板的规章制度——中国人除了规矩以外还会讲人情、根据具体情形有些灵活余地。

  补贴:公司基于员工原驻地标准计算补贴,但忽略了在巴黎生活花销比上海更高,而更难存下钱来(薇安自己渴望去巴黎,情况往往如此)。

  龙文告别瓶颈

  龙文现任上海一家欧洲跨国公司的总经理。他曾到比利时攻读博士学位,毕业后加入了一家比利时跨国公司。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,他的工资是国内同等职位收入的20倍,而且生活水准远高于中国。但一枚硬 币总有两面——他的个人经历饱经风霜。

  在比利时,龙文经历了极度动荡的婚姻。起初由于妻子的签证问题,他们两地分居9个月;后来团聚的喜悦又被冲淡——妻子因为不得不放弃国内的工作而越发沮丧,龙文从早忙到晚,她却只能独自在家,单调乏味。后来妻子去读了MBA,虽然走出了孤独的阴影,重振了工作的信心,但由于其他原因,两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。

  在那段特别艰难的日子里,龙文认识到,“每个人都很忙,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,没有人会注意到你。因为没有家人的温情,所以在异国他乡工作,你必须外向一些。工作比上学时复杂得多,需要一个朋友圈子帮自己度过这些难关。”龙文住在比利时工作和生活的弗兰芒区,好友几乎都是中国人。因为语言隔阂,有些当地同事虽然也很热情,但不能成为知心朋友,多数比利时人则比较保守,不愿与外国人走得太近。龙文当时决定留下来是因为薪水不错,生活也比较舒适,工作环境更宽松。他也可以靠体育锻炼、上网排遣孤独。因为在比利时开销比国内少很多,还能存下不少钱。

  龙文的职业生涯一度进展顺利,但渐渐地,他觉得进入了一种瓶颈状态,因为不是本地人,没法继续晋升。唯有回到中国区当总经理才能继续往上。因而出国10年以后,他又回到了家乡。

  回国之后,那股热情又被新的文化冲击渐渐磨灭了。由于已经适应了欧洲的工作文化,对于国内工作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又得从头学起。所以,他一度想要回欧洲,到说英语的国家工作,更容易融入当地生活。但龙文还是渐渐在国内建立起各种关系、学会各种规矩,同事们对于他的海外高学历也极其敬重,这与他在欧洲碰到的职业瓶颈形成鲜明对比。

 再婚之后有了孩子,是举家到欧洲过更好的生活还是留在国内发展事业?龙文选择了后者,也离开了工作15年的那家欧洲公司。然而,龙文觉得新公司没有很好地规划他归国之后的工作,而且公司规模太小。通过最近建立起来的关系网,他从国内竞争企业得到更好的条件,觉得如果他再换一次工作,或许大有不同,也会赢得新雇主顶层管理者更多的尊重。

  龙文的困境

  婚姻:失败。

  语言:有障碍。

  归属感:难以同本地同事交往。

  职业发展:看来龙文的公司主要让他处理中国业务,否则在总部的作用不大,难以上升。

  回国:龙文久别回国后也遭遇了文化冲击,要重新学起,而公司并未提供学习和引导机会。

  “父母在,不远游”的梅丽

  曾在慕尼黑留学7年的孙梅丽迫不及待地抓住了一个外派德国的机会——取得硕士学位之后,她回国为一家德国公司工作。但国内生活远远没有大学时那样精彩,她很渴望再出国去。公司需要派一个中国员工到维斯洛赫总部,梅丽成了最合适的人选。这样,离开18个月后,梅丽又回到德国,对未来充满希望。

  但这些希望很快就破灭了。维斯洛赫和大都市慕尼黑不同,它只是一个小镇,没什么娱乐设施,工业发展历史也很短。事实上,它就像一个“公司城”——70%-80%的居民直接或间接地受雇于她所在的公司。在这里,梅丽是为数不多的外国人之一。读书时,她除了上课,经常参加各种聚会,交到很多朋友;但在这里几乎交不到什么朋友。

  “虽然德国同事在工作时对我很好,但下班之后大家就比较疏远,这就是德国文化。大部分同事都有车,下班回到镇外自己的家。我则买不起车。德国同事从来不会邀请我去家里共进晚餐,节假日也不例外,这时就觉得很孤单。公司从来不会在这方面给予个人任何帮助。”但梅丽的心态很积极。她参加了公司的俱乐部,还到德国各地旅游,拜访学生时代结识的朋友,坐车到最近的城市购物、吃饭。

  小镇生活与大城市很不一样。在慕尼黑,当地人对外国人一点都不稀奇,平等视之。而小镇上的人就传统得多,对外国人既好奇又热情。懂德语的她和邻居们渐渐熟起来,有些人还偶尔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或参加聚会。偶尔有中国同事从国内过来,也减轻了她的孤独感。学生时代的经历使她很熟悉德国人的沟通方式,因此成了一个重要的桥梁,帮助中国同事克服文化差异导致的问题。例如,中国传统的教育体制下人往往显得不够自信,不会直截了当地把问题说清楚,所以到了最后的期限事情经常还没做完;中国人不会公开谈论自己的业绩,英语也不好。这些文化因素导致中国同事处于弱势地位。这些问题在梅丽的协调下都能一一解决,她也成为公司的一大财富。所以当她提出申请要回中国时,公司领导非常意外。

  梅丽一直希望将父母接到德国,但德国移民法规定,父母过来最长的居住期是3个月。“我之所以决定回中国,是因为家庭的原因。德国不欢迎移民,而我希望能长期在父母身边照顾他们,我想做一个孝顺的女儿。”

  对于公司来说,“父母在,不远游”的孝道使其失去了一个颇有潜力的员工。

  梅丽的困境

  与期望的差异:小镇生活和在大城市上学的经历很不同。

  归属感:德国同事很少私交,小镇也与世隔绝。

  家庭:难以贴心照顾父母。

  文化:并非梅丽自己的问题,而是在去德国的中国同事身上观察到这一点。

  补贴:收入不够高,负担不起汽车,否则就可以住在附近的城市,过想过的生活。

  西班牙“孤岛”上的翔宇

  巴塞罗那的正式晚餐要8点左右才开始,多数同事们从没8点以前离开办公室的,而且下班后会先去酒吧。李翔宇只能忍住饥饿等上很久。

  翔宇来西班牙这家出口酒品的中国公司工作已快一年了,还没完全适应当地的工作生活节奏。他们工作起来似乎很卖力,可在翔宇看来,午餐时间过长,有时离开办公桌长达两小时之久。他曾跟同事一起去吃过几次午餐,过于开放的交流方式使他受不了——和老板过分随意地交谈,未经任何权衡就提各种建议、讨论各种能想到的商业线索。翔宇则认为,在跟老板提之前必须保证这些信息对公司有利。西班牙同事们指责他不够坦诚,把信息藏起来了。

  翔宇感觉,西班牙人的沟通方式和中国人大相径庭,甚至连处理邮件的方式都不一样。翔宇更多依赖的是书面文字,特别是在和外国人打交道时,为了避免误会,尤其如此。如果他收到一份Email要求回复,他会立即予以回复。西班牙同事往往用一个电话就回复了,如果没有接到翔宇的回复电话反而会很生气,而他又觉得打电话实在不合适。有时,他们就打个电话回复他的邮件,电话这头的他只能希望没有听错他们带着西班牙语腔调的英语。

  他的老板、公司创始人何先生更让他一头雾水。何先生在西班牙10多年了。翔宇却越来越不知道该怎样与这位“中国”老板打交道。何先生到西班牙十多年了,慢慢地被“西化”,用翔宇的话说,已经变成了一根外黄内白的“香蕉”。正因为此,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少误会,这让翔宇郁闷了很久。

  当然,翔宇发现西班牙人的生活方式和中国人也存在很多相似之处。同事们晚上和周末经常在一起玩,还带着家属,他们还邀请他去参加聚会和烧烤。每当这时他就会想念妻子和8岁的女儿,当时派他到西班牙工作时,公司承诺会提供一套足够大的公寓给家属住。但考虑到女儿上学的问题,还是决定让妻女留在国内。翔宇正盼望着两年外派期早些结束,好回上海与妻女团聚。

  翔宇的困境:

  文化:中国与西班牙的管理风格相当不同,中国权力距离较大,下属不会与上级太多交谈,而且翔宇也不适应当地的用餐时间等生活方式;

  交流模糊:中国老板风格已经西化,很多地方与翔宇的交流有些模糊不清而发生误会。

  家庭:孩子的教育在中国是首要大事,多数外派人员都很难解决这一问题。

  评论

  总体而言,中国外派人员主要会碰到这些挑战:

  1. 语言

  2. 焦虑

  3. 缺少社交生活而感觉孤独

  4. 现实与期望不符

  5. 补贴不够

  6. 归国

  7. 远离家人

  8. 管理风格差异(文化差异)

  9. 用餐习惯

  面对这些问题,公司应该做些什么?

  首先要认清问题所在,从故事里可以看到,许多派驻海外的员工都有不快之感。在国际人力资源管理策略(IHRS)层面,跨国企业应对中国大陆外派员工进行适当调整,而走出去的中国企业也应依照国际标准来发展自己的策略。

  外派前,提供培训了吗?

  因语言、焦虑和文化差异而导致的问题,跨文化培训和有质量的外派前指导项目会很有帮助。目前这些培训主要涵盖文化意识、语言、熟悉外派环境和职位,以及敏感度训练,还有些管理和技术的内容还没被充分认识到。培训的具体内容应根据外派目的国、工作类型、派遣期长短、目的和能利用的时间等因素来调整。很多企业忽略培训的原因在于:

  ·觉得培训不起作用;

  ·缺少时间;

  ·多数外派工作属于临时性质,没有预算;

  ·缺少培训专家和专业能力;

  ·总相信技术能力是在海外成功的要素;

  ·认为“正确的人不需要培训”。

  正因为感觉培训用处不大,缺少跨文化能力也没什么大不了,很少有中国公司进行外派前培训。尽管不少公司选择了以前就出国读书或工作的员工,但他们仍会面对许多心理和情感的压力。培训未必耗资巨大,但一定要和外派生活密切相关并介绍生活细节,其实一些熟悉外派工作环境的公司内部人员就能担当此任。

  筹划好归国事宜,也别让员工孤独

  多数中国企业的用人思路是“把对的人放对位置”,而不是“培养对的人并留住他们”,许多外派归来的员工反倒因为离开了一段而影响提升,这一点其实应该在外派之前就加以筹划。

  独在异乡缺乏社交的孤独感很普遍,可采用新颖的组织方式来调节,比如公司旅游、聚会等。远离家人,如果是收入原因,公司就要创造一个能让员工投入的环境,避免他们去寻求其他机会,在并非个人很想出国工作的情况下更是如此。壳牌公司人力资源部曾帮忙建立一个员工伴侣的全球网络,提供丰富的工作信息,后来还形成了完善的外派人员支持中心,还和很多当地学校合作推出员工所需要的课程,做法很值得借鉴。

  要努力选对人

  员工本身的性格特点也会影响外派项目的成败,首先要选对人。公司经常会因为错误的原因而派人出去,比如想奖励好员工或打发走没用的,更重要的是,往往派他们去解决紧急问题而忽略了长期发展。有学者提出了一些外派经理人应具备的核心能力和增强型能力:

  核心能力:多维视角,熟练的现场管理能力,多谋善断,文化适应性和敏感度强,能建立团队,身体素质好,心智成熟,有好奇心和求知欲。

  增强型能力:善用电脑,擅长谈判,能够促进变革,有远见,具备国际商务能力。

  总之,适合工作、适应文化、渴望外派是最重要的三个选人标准。

  面对这些问题,不可再继续忽视。人力资源部门的人员也要加强跨国管理能力——公司在开始国际化拓展之前,也应考虑将人力资源员工外派培训,从而准备更充分。其实很多问题都可以通过创新思维来解决,这首先要求转换思维方式,而且真正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所在。

来源:中欧商业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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